[書]《五天(Five Days)》:不幸福的你,敢不敢想其他可能?──帶著憂鬱外遇的女人
書名:五天(Five Days)
作者:Douglas Kennedy(道格拉斯.甘迺迪)
出版社:寶瓶文化
故事從蘿拉在醫院擔任放射技師的日常開始,本來就經常面對患者心懷恐懼與懷疑的她,近來對壞消息越來越難耐,情緒經常跟著患者的檢查結果起伏。
結婚生子之後,幾乎沒有機會可以一個人生活和旅行,曾有的巴黎夢,也成了遙不可及的幻想。
藉著某個代替同事出差的契機,她遇上了改變當前人生的機會。
故事的最後,她仍然是醫院裡的放射技師,同樣面對患者各種負面情緒,她的生活和心理狀態,卻都已然不同。
(雖然本書已絕版,還是要提醒你以下心得有滿滿的雷。)
外遇
和李察的外遇發展對蘿拉來說是一個人生很大的轉折點,並非因為李察條件有多好,或者因為他和蘿拉興趣相投、儼然是蘿拉的靈魂伴侶;而是他提供了蘿拉一個出口,讓她知道她的人生可以不用是一條死巷,還可以有其他可能。
我一開始沒有很喜歡蘿拉決定接受李察感情的心態,覺得作者這個安排很傳統,在外遇的處理上還是不夠大膽,好像一定要以原本不幸福為前提,才有機會發展不同的可能。
繼續閱讀之後有點釋懷,而且好像能夠理解和認同這個安排,或許作者正是要點出這個的關鍵:我們就連受困於不幸福的壓抑人生時,都小心翼翼、擔心受怕,不敢為自己做出不一樣的選擇,只因為沒有人告訴我們:你值得更好的。
而這個心理狀態又延伸到故事尾聲的憂鬱議題,因此,比起婚姻或者多元關係的議題,它探討更多的是個體在不快樂的生活中,如何看待自己與自處。
李察的選擇
蘿拉和李察都是有家庭、有包袱、也有情緒牢籠的人,看他們互動的模式,我本來以為這段婚外情會止於兩人眼神與心神間的情慾流動。沒想到一切發生得這麼順利,從素昧平生到互相留意、互相吸引,心房緊閉到相互傾吐,精神式戀愛到魚水之歡,進而規劃有彼此在內的人生,都在幾天內發生。
李察最後卻逃跑了。❓❓❓❓❓
讀到這部分心裡真是不免有一股氣,他膽小、懦弱都不能說是他的錯;但是從頭到尾他幾乎都是採主動姿態,蘿拉猶疑或者退卻時,李察往前好幾步,給了她溫柔和希望。
然後在蘿拉決定義無反顧去愛、去行動之際,他離開了。
不算是一聲不響,至少他留了張紙條;但如果他的勇氣那麼短暫,為什麼要畫一個這麼夢幻卻遙遠的藍圖?
大概他也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,所以滿腔熱血想改變自己的人生,也帶著這個剛愛上的女人一起飛;沒想到現實帶來的情緒與感受來得比預期的快,他在一切美夢成真之前,就放棄了這些它帶來的可能。
蘿拉或許想追問:如果自己沒有因為有去幫兒子小班買顏料而和他短暫分離,事情是否會有轉機?
我卻更喜歡蘿拉選擇把小班的需求放在前面的決定,因為孩子仍然在她當下的生命中排在最前面的順位,也某種程度表示即使有了李察,蘿拉還是有自己的生活重心。
改變的枷鎖:我不夠好、我不值得
我聽過不少台灣人和台灣媒體提出亞洲人因為文化的關係,長輩以責備、要求為主,比較少鼓勵和正面肯定,所以我們傾向自謙或自貶、無法大方接受讚美,也無法相信自己很好、值得被好好對待。
但這部美國小說中,這種自我貶抑的狀況看起來並不罕見。
李察和蘿拉在彼此、甚至在其他人眼中能是那麼耀眼的人,卻總是沒辦法相信自己值得稱讚、值得好的對待、值得更快樂的生活。
李察的言辭、情感和行動說服了蘿拉,讓她願意踏出改變自己人生的那一步;他自己又為什麼在最後一刻打回原形,說自己做不到?明明說了很多,也已經有所規畫和行動,準備往他的「下輩子」邁進,為什麼在幾個小時內全變了調?
李察沒有明說,但是我們或可猜到,儘管他嚮往著美好的愛情和性愛,也找到了願意和他共度餘生的第二春,他心裡還是沒有真正相信自己值得得到這樣的人生。
相較而言,一開始掙扎許久、卻終於敞開心胸的蘿拉,已經懷抱新的希望,準備要過新的、自己值得的美好人生。
後來李察讓她失望了,對她的確有很大的打擊,也使她情緒爆發;我對李察雖然頗有埋怨,但也不得不說,至少他讓蘿拉把願意改變的開關打開,就算他不是蘿拉未來幸福人生的保證(又有誰是呢?),也讓蘿拉開始為自己的人生下半場付諸行動、做出調整,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進。
心態改變之後,蘿拉很快就發現自己還有其他機會(顏料店老闆),證明了她的人生無須永遠活在沒有激情的死水當中,她能夠馬上接受也好,需要時間消化失望與悲傷也無妨,就算還是有自我懷疑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,她都已經越來越能夠接納人生美好的可能性。
這樣看來,或許李察也算是她的天使吧。
離婚後的人生
我對李察的氣惱,大概在看到蘿拉往後更健康的人生後逐漸減少。
雖然他的離開讓蘿拉再度認為「希望已死」,蘿拉也並沒有回頭讓自己困在動彈不得的毒性婚姻當中。近來的一切讓她發現自己太不快樂,和李察的關係曇花一現後她更是無法正常入睡,於是她走向諮商,讓自己拯救自己,而不是被童話裡的白馬王子拯救。
和李察的關係沒有結果,她還是選擇和丹恩離婚,離開那將就的、讓她抑鬱的生活。
「希望」死掉之後,她可能需要一段哀悼和療傷的時間,但不是像過去那樣,把自己禁錮在「覺得自己只能這樣了」的哀戚。
人生可以重新開始?
李察提出新生活的提案時,對蘿拉來說是不是象徵著可以獲得一個嶄新的人生?
我們真的有辦法獲得一個嶄新的人生嗎?
丈夫、孩子都是蘿拉人生的一部分,這是蘿拉無論做了什麼決定都不會改變的。
我們的人生不會重來,但是可以轉彎。
面對自己珍惜的過去,我們依然可以張開雙手擁抱;後悔或不想、不須再回首的經歷,終究會在我們身上或心上留下一些痕跡,我們不用硬是為不快的人生尋找正面意義,只要寬容地接納自己,讓自己放心無懼地繼續前進。
困在憂鬱裡的我們,別低估了別人的能力
書名叫「五天」,但主角蘿拉的憂鬱其實不只五天,她在憂鬱裡已經好一段時間了。
「憂鬱可以存在很多年。」她的醫生這樣說:「就算憂鬱,我們也能正常運作很久,有點像是我們選擇和某種陰影共處,並將其當作自己的一部分,直到負面情緒終於淹沒我們、讓我們無法承受為止。」
就算過得不快樂,認識了新對象的蘿拉還是為這段可能的關係掙扎了一番。
陷入憂鬱裡的我們,常常不知道自己可以有不同的選擇,以為自己要「夠好」才值得得到救贖。
本在憂鬱裡溫水煮青蛙的蘿拉,因為李察這把烈火被狠狠灼傷,才被身體提醒了自己的痛苦與疲倦,還好蘿拉很快地為自己找到適當的方式面對自己的情緒。
諮商的過程中,她從諮商師那裡學到最重要的一課,大概是停止為一切事物負責。
蘿拉想追究自己當初是不是能做些什麼讓李察選擇留下;但是,李察最後選擇離開是她的錯嗎?提出建議、互許承諾的他,最後沒有遵守諾言,自己走掉,那是他的問題。蘿拉固然需要承受他選擇後的影響,但這不是她的錯。
蘿拉想分居、離婚,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向孩子開口,她認為(或知道)孩子的情緒會受很大的影響。然而,兩個孩子都已成年,情緒固然會受影響,蘿拉也該知道,他們會學習和擁有面對自己情緒的能力,就像我們無法避免他們失戀時的撕心裂肺、必須讓他們學著面對一樣。
我們覺得自己不夠好,常是因為把所有人的負面情緒都歸咎於己;忘了我們能力有限,無法處理所有人的課題,他人也不是沒有能力,他們才是必須面對自己情緒與課題的人,如果他們的能力不足以處理自己的情緒與處境,那是他們必須學習的事情。
原以為這是個關於關係的故事,沒想到作者給我啟發更多的是心理狀態對人造成的影響。
很多時候我們不是不選擇,而是忘了自己有能力選擇,或者不相信自己值得這個選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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